正常古代社会
雪花飘进李火旺的双眼，眼睛一热一酸，不知道是泪还是雪水流出，李火旺急忙擦拭，生怕在这冰天雪地冻在脸上，可是身上的衣物已经冻的梆硬，这才发现连头发丝都冻在一块，低头都费劲。原本五黑的长发此时像个瓦片一样紧紧贴在头皮上。
“岁岁，别睡啊，爹在这，不冷的。”抖抖索索的声音从喉咙里颤颤巍巍的出来。
李火旺怀里揣着一个小人，紧紧贴在被风扑打到冰冷的胸口
“嗯......”
女孩的声音缓缓响起，就被风雪无情的淹没
可是李火旺也再无多余的力气喊李岁了
累得实在走不动的李火旺，慢慢坐在地上，生怕一个娘腔摔到李岁。缓缓转过身，用背顶着拍打过来的风雪，只希望快点结束这永远不见天日的地狱
突然就想起，自己被丹阳子拐骗的那一日也是如此大的风雪
还想起那是母亲刚刚咽气没几日，家中能吃的都吃完了，可是风还是不断拍打那个已经到处都是漏风的小屋子
转头看一眼僵硬的母亲，便决心不再回来的出门去了
没走几步，就看到一个摇着铃铛的老道士，只是内心恐惧就绕着走。结果他还凑上来“小娃娃，这么冷的天，你在外面做什么呀。”
“我？我娘死了，我快饿死在家里了！”十岁出头的李火旺还在长身体，自然饿得比别人快，他心里突然盘算，自己肯定比这臭老头力气大，要不然杀了他，吃他算了。
可是想法还没持续多久，那人乐呵呵的掏出一个包裹，几个冻的梆硬的饺子就出现在李火旺眼前
顾不了那么多，就塞了一个进嘴里，好在都是熟的，嚼几下就吃出肉香，这对于两年没吃到肉的李火旺来说，三下五除二，一包饺子就吞进肚皮。这才想起来，这还是别人的呢
“小娃娃胃口真好啊。今年巧了道观没几日，算了一卦就知道这附近有一娃娃和我一样一人，我就带着猪油渣韭菜馅饺子出来，特地来接你的。”
“你会算卦？”
“那是肯定啊，你要去我道观里坐坐吗？就在山里头，山洞里可暖和了。”
“那你能帮我算算我爸什么时候回来吗？他出门做长工已经走了五年了。”李火旺眼睛放着光似的，一脸期待地看这老道士。
“嗯，不难，但是你要和我回去，那里有算卦的道具，否则我可算不出。”
“唉，真麻烦，我就跟你走吧。反正我也回不去了。”
后面的事情就变得简单起来，被关起来，被奴役，被打压，直到身上的伤比当年的冻疮还多。第二年的年夜饭还是猪油渣韭菜馅。可是李火旺再也没有资格吃到。
那丹阳子骗了自己，但自己也杀了他。
就好像第一次想的那般，吃了他，那些骨头与散发恶臭的烂肉堆砌在一起，就好像生日的包子，但是自己具体生日哪日，也早就忘记了，自从父亲去了外面，母亲再也没有余力给自己过生日了。
几年来他还常常做梦碰到那个师傅，可是梦里的他就像雪天第一次见面的一般慈祥。为什么呢？为什么要伤害自己呢？
李火旺不懂，那次杀了丹阳子出来后。他就遇到一个村庄的少女，白灵淼。
到底是个如同她洁白无尽头发一般，纯洁无垢，天真可爱。那是一个集天下美好词汇变成的少女。而最幸福的莫过于她也喜欢自己。
淼淼把足上的金环给了自己，约定婚约，她的父母也欣然同意。
世界上最开心的日子莫过于那几天了
有心爱的女人，有疼爱自己的岳父岳母
每一日都像是蜜罐子一样甜蜜
可是李火旺终究发现了自己的蜜罐子已经发霉了
到底是什么好奇心驱使自己跟踪岳父岳母呢？在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在那个夜深人静的夜晚 在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自己却精准的小心翼翼的跟上了他们的每一步。
看到了
！
人
活人
呐喊的活人
痛苦的活人
被打入地基中的活人
被打断手脚还在努力挣扎的活人
努力干活的......岳父岳母一家
眼睁睁看着人们死去无动于衷的自己，拼命掐着嗓子，捂着嘴巴的自己
在等到人都走光了，李火旺缓缓回去自己的房间，还好他们还没有完婚，有自己的房间。
背靠在门口，生怕岳父岳母夺门而入，像丹阳子一样的鞭子抽到自己的背上，无论怎么哭喊，被活生生的拉入那活人坑中。
可更可怕的是，万一白灵淼也是......
吓得自己一身虚汗，大口大口呼吸空气，这才看见月光照着尘埃，在空中飘忽不定。
想起
那个师姐，那个给自己糖的师姐，那个被丹阳子打成肉泥做成丹药的师姐，那个无数被师父打死的杀死的做成药引的同门师兄弟。那个自己好不容易逃出来的地狱，再出伸出魔爪，不断拉扯自己回去
他分不清
李火旺分不清
分不清好人与坏人
分不清那个和蔼的家人，也是杀人凶手
分不清丹阳子和世人有什么区别
难道是自己的问题吗？
难道杀人害人就天经地义吗？！
他们和丹阳子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分不清啊。”
怒火啊，摇曳的怒火，从内心蹦到现实
转过身，衣服残破的白灵淼瘫坐在地上
“火旺，这是你做的吗？”纤细的手指缓缓指向目光所及之处。
那双瞪大的眼，粉色的瞳孔隐射着摇曳的火舌，吞噬着白家人。
“啊，嗯，是啊，我做的。”呆滞的话，不知道怎么回应那份出乎意料的期待。
手上的剑滴着血，一手还拿着火把子，扭过头想解释什么，嘴里呜咽几句，“你听我解释，你们家先出手的。”
“我们家？出手？”
“难道把我嫁给你就是害你吗？！”
“难道收留你，给你衣服给你饭吃就是害你吗？！”
“难道我爱你！就是害你吗！”
“李火旺！！！”
撕心裂肺的声音，震的那火焰也退让三分。明明自己与她这么近，但心里的那道隔阂已经再也不会消除了
百口莫言的还是自己，是自己对不起她
是自己，害了别人啊
手一抖，什么东西都掉落在地上，剑，火把，泪
像是白蛾扑火一样，白灵淼跑向火焰中
那火铺在她的身上，织出一件长裙，又像缠丝一样，慢慢包裹住她。她终究不是鸟，是白蛾罢了
李火旺想起什么似的，兜里一摸，一个金环在自己手里，举起刚想丢进去，可实在是可惜，便又收进去了
之后的旅行轻松多了，凭着早年偷学的算卦和一些歪门邪道，李火旺也算是可以养活自己。
直到自己走到西北战区，一大批一大批的尸体里捡到一个小女孩。
呆滞地坐在地上，看看天看看地，就是不看人
“喂，叫什么名字？”
没有回应
“你父母呢？”
落泪了
李火旺心头一紧，这姑娘父母大概已经遭遇不测了吧，想到自己也差不多这个年纪死了父母，也不由得难过起来
“唉没事的，我也死了父母，你以后跟我走吧，怪可怜的。”李火旺抱起小孩，掀起厚重的头发，一把切了，才让这小女孩看清自己的脸
已经泪流满面的小女孩，大哭一声，紧紧抱紧自己，“爹！爹！岁岁好想哭！”
“嗯嗯没事的，想哭就哭，我们待会吃小馄饨去，嗯，抱抱 别哭啦。”李火旺心头一暖，也靠在岁岁肩膀上，“别哭了。有你爹我呢。”
生活里多一个孩子，也不影响自己，尽编一些理由搪塞过去，运气好还能涨点钱。
可终究事情做大了，甚至自己变成附近有名的道士。“岁岁真是爹爹的招财宝。”
“嗯嗯！”扎着小辫子的岁岁一蹦一跳在一旁回应
生活就这么多了烟火气
若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战乱来的比李火旺想的快一些
可是自己还要照顾女儿，只好逃了兵役
甚至有人要娶自己十岁出头的女儿 气的李火旺差点把提亲的人腿打断
躲着战乱，有一日，李岁突然提出要坐船
坐船那是多远呢？
船夫笑呵呵的一指，说那里是远离战乱的杏岛，李火旺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可到儿地他就立马傻了眼，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根本没法活。总觉得自己被骗了似的，心里非常不爽。
但总归得活呀，他便带着李遂去了一家馆儿，准备吃点什么。刚吃了两三口，他就呸的一声吐了出来。“人肉！”
此话一出，整个饭馆都没了人，全跑了。有些是被恶心跑的，但更有甚者还是被后厨走出来的这个恶汉吓跑的。只见他身高长久尺，满身膘肉，光着膀子，头上没一根毛，手拿着一把大菜刀。
李火旺自然不是吃素的，手里紧紧窝着剑，把李岁护到身后。好在那店主也不敢轻易冒犯这个外来人，搓着手凑上前，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还笑嘻嘻的说“这位大人，你可千万不要污蔑我们呀！小的我做了20年饭馆，可从来没有拿过人肉来买呀。”
李火旺笑了一声，“放你妈的狗屁，现在什么狗屁东西也敢出来卖啦。我告诉你，我从小就吃人肉长大的。我们那里战乱可大了，诺，我身旁这个小女孩吃的人肉，大概都比你多吧。所以我们自然一口便吃出这是什么肉。你骗得了这里的人，可骗不了我。休想办黑心事，赚黑心钱啊！”
自己说的振振有词，真就吓到你贼眉鼠眼的店主。
可那恶汉可不听那么多话，拿着菜刀就走向前，“呵，这些都算得了什么呀，我现在就把你宰了，明天炒着吃，看你还敢说什么。”
“唉！且慢！小生有一言，不知现在当讲否。”
“请讲请讲。”
那贼眉鼠眼的人搜了一下就凑上前抓着一个书生的袖子不放手。那书生自然也不给好脸色看啊，唰的一下就摔开他的手。又啪的一下打开一副扇子。
天生我才四个字，出现在李火旺面前
“这位店主既然做人肉生意，而对岸正在战乱 为何不去对岸卖呢？”
“哎呀，这位小哥，生意可不是那么好做的。说到底我还是在这里开了20年的店呢，我要是这样走了，我的招牌可怎么办啊？”
“呵”李火旺冷笑一声，就被恶汉瞪了一眼。
“既然老板你都做了这种生意，你还觉得自己有什么招牌吗？”
“少说废话，看我宰了你俩，还有谁知道这事儿？”
那恶汉呵的一下就向前砍去，李火旺眼疾手快抽出剑抵住菜刀，力气之大，脚后退一步，借力就是向前一脚，那恶汉也是练过人 全身膘肉还是照样跳起。李火旺见缝插针就砍向他的腰。那人抓住椅子就是向前退，李火旺砍破椅子，就被恶汉拿椅脚敲中了肩膀。吐了一口唾沫，转身攻向恶汉。
那书生也收了扇子，从腰间掏出软剑，唰唰几下，给恶汉背上开了几道口子
暗骂几句脏话后，就见李火旺剑砍向自己，侧身又有一书生，那店主就把桌子推过来挡住一招 可李火旺反应更快，把剑头一转，擦着脖子而过
“下一次就要你的命。”
“可小生我已经报官了，现在应该差不多到了。”
说是迟那是快，啪的一下那门儿就被撞开来。几个穿着官服的人冲了进来，按住那恶汉。
“呵，还真是时候。”李火旺收了剑。转身就要离去。
那书生却用扇子挡住去路，“相逢即是缘，在下诸葛渊，不知这位仁兄叫什么。”
“李火旺。”李火旺一脸狐疑的看着对方第一面就报出名字。
“哎呀，李兄，刚刚感谢你提出这人肉，否则我可真吃不出，刚刚我看见你被敲中肩膀，而且李兄应该是第一次到这杏岛，我家有一些药，可以帮你治一下，这人生地不熟的，就当我是报答了你的恩情吧。”
“哪有什么恩情不恩情的，我也在吃这东西呢，想说就说了呗。而且啊，刚刚人那么多，我也没有要求他们每个人都来报答我呀。”
“岂能尽如人意，但求不愧我心。如果不帮你治好这伤我心里是过意不去的，希望李兄莫推脱了。”
这人面相也不是骗人的感觉，李火旺就暂且信了。
“爹，我们要去哪啊。”
“就当认识一个陌生人吧。”
住的不算远，四周种了竹子，李火旺不懂这些文雅，只是想着春天竹笋也挺好吃的。
“到了到了，喝茶吗，李兄。这里有....”诸葛渊打开门，引导李火旺他们走进来。入门就看见凌乱的书和画从门口堆砌到屋内。
“水，水就行。”李火旺总觉得这里太干净不适合自己想着快点弄完早点跑了算了。
“岁岁也想喝水！”小女孩翘着有些散乱的辫子 一蹦一跳在桌子旁。终究是流浪久了，看见这么新奇东西，好奇心让她忍不住东张西望。
深怕孩子捣乱，李火旺紧紧牵着李岁的手。
诸葛渊后来又问了很多，又说了很多。只是那么多话，李火旺听不进多少，理解不了多少，愚钝的脑子慢慢吞吞的把话吐出来就是自己所能做到的全部了
至于那些伤心的，那些难过的。好像从来就没有那么伤心那么难过。只是哭了一场又一场的过往。而自己面前的更是闪闪发光的未来。
“李兄，珍重！”
片段的亮光喊醒了李火旺
雪停了，自己的梦也结束了
抖抖怀里的李岁，身体已经梆硬
“我不懂。”
拄着剑用指甲，溢出血滴子依旧刨土坑
“岁岁，我以为你能陪我到永远。”
小心的把尸体放在土坑中
“可是，我活的真的太久了。”
用剑把土扫回土坑
“我怕有一日我死了，反而可笑了。因为我熬死最重要的人。我死的时候，你们谁都不在我身边了。那时候我该怎么办？”
用脚踩几下，又不放心的贴在土坑上，用耳朵听着空荡荡的声音
“你说我为什么要杀了诸葛渊呢？”
“诸葛渊！你骗我！”杀红了眼的李火旺拿着铜钱剑，不断砍向来袭的敌人。
黑衣人放声大笑，“哈哈，李火旺你还不懂吗？你妖术惑众，所以才会天下大乱！只有你的人头，才能平息天下人的怒火！”
诸葛渊摇着扇，苦着脸站在其后，他不能动手，也不该动手
“妖术？那你们杀人炼丹就是名门正道了？百姓苦不堪言，试问哪个皇帝出手了！诸葛渊，你若真的心怀天下，就杀了那群狗屁皇帝！”
“李兄，杀死一个大齐皇帝，还有青丘皇帝 还有大梁皇帝。皇帝是杀不完的！杀了这些人，只会冒出更多皇帝罢了！战乱是得不到结果的！”
李火旺一刀扎入敌人胸口，连砍三人，直逼诸葛渊身前
“那我就该死了！难道你还不了解我嘛？难道你接触我就是为了我的项上人头？！诸葛渊！”
诸葛渊一步不退，只是拿着扇子苦笑道，“可我也并无办法。”
“诸葛渊！我恨你。”尖锐的嘶喊声刚刚想起，随机就被拍灭。一把利刃插入李火旺腹中。血和“恨”字一同扑向诸葛渊，瞪大了双眼，也只能看着对方向下落去。
“李兄！”双手忍不住的向前扶住。可是李火旺的剑更快一步刺向对方，一时分不清谁的血，看这样陈列在诸葛渊眼前。李火旺已经杀了最后一个刺客。扶着剑柄，困难的站在面前。
“我已经没有脸面再做你的朋友了。”
“你本来也不是。”
“李兄，珍重。”
李火旺随机拔刀砍下诸葛渊头颅。
接着一拐一瘸的走向诸葛渊的竹楼
李岁还在那边
天何时再下起雪 才能掩埋我？
李火旺抬起头，拍拍土，大步流星向前走
李火旺大约确实死了
这里行尸走肉的到底是何物呢？
想母亲
想慈祥的丹阳子
想无条件爱自己的百灵淼
想蹦蹦跳跳无忧无虑的李岁
想那个理解自己关怀自己的聪明的诸葛渊
想如果自己只是普通人，普通的遇见大家，普通的生活在一起就好了
“我啊，只想成为一个普通道士，我妈在家等我回家吃饺子，有一个好师傅，平时严厉一点也行，我学了一身本事，毛头小子爱上一个姑娘 最后失败也没关系。最后结识这辈子最重要的好兄弟闯荡天涯就好了。”
李火旺喃喃自语，只是自己这条道，是自己一个人出门的 也是需要一个人走下去的罢了
